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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離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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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離(二)

從小鎮醫院回來之後,房主太太先是把淩寒送回房間,隨後又送來了牛奶和一碗魚片粥。

“等下吃完東西,就好好睡一覺,有什麽事,明天再想,好嗎?”

房主太太語氣溫柔,就像囑咐自己的孩子。

“嗯,今天,謝謝您。”

淩寒真誠的道謝,今天看到檢查結果的時候,他瞬間有一種天塌了的感覺。

那一刻的他,茫然無措又滿心惶恐,還好房主太太在,給予他最溫柔的安慰和懷抱。

此刻,他也很感謝房主太太恰到好處的關懷,沒有揣測詢問,沒有異樣眼光,只是給予他長輩一樣的關懷。

房主太太笑著摸了摸淩寒的頭,臨走時體貼的幫他關了半扇窗戶。

晚上,淩寒也想好好休息,可是閉上眼睛,思緒卻止不住的紛亂纏繞。

畫面定格在那天晚上,被各種情緒操控的兩人都失控了,以至於忽略了成結的痛感,在今天迎來了新的生命。

淩寒不自覺的把手放在了腹部,心頭一陣酸澀,眼淚洶湧而出,不應該是這樣的,怎麽會是這樣的?

他以前只想著好好工作賺錢,談戀愛結婚這種事,他想都沒想過,如今卻是直接跳到最後一步,有了孩子!

對於新生命的降臨,他沒有本該有的欣喜和期待,只有惶恐和茫然。

這一晚,苦澀的淚水變成了冰冷的潮水,湧進了淩寒的夢境裏,他被淹沒在海浪裏,縱使不停地掙紮,眼前仍舊是漆黑的海水,看不到邊際。

第二天房主太太過來送早餐,看到淩寒憔悴的樣子,就知道他沒睡好。

年紀輕輕,只身一人,來了這麽久,都沒見他給朋友打過電話,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活力,大部分時間,都是安安靜靜的。

昨天知道自己懷孕的反應,完全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。

其實,他就是個孩子,一個看起來無依無靠的孩子。

“關於這個小生命,你想和我聊聊嗎?”

房主太太溫和的開口,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淩寒獨自煎熬。

淩寒沒想到房主太太這麽直接,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。

“不知道該怎麽辦對不對?那你先聽我說吧。”

淩寒點點頭,這個時候,他真的需要有人給他開解和建議。

“這個小生命,如果是個意外,是帶給你痛苦的意外,是你現在的人生承擔不起的意外,那我們就當作和它沒有緣分,否則,對你和它,都是不幸。”

“相反的,如果你覺得這是上天賜予的禮物,並且你能夠獨自承擔這個美麗的意外,那我們就懷著美好的期待,準備迎接新的家人。”

“新的,家人?”

淩寒聽到這兩個字,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,充滿希冀的看著房主太太。

“是的,新的家人,它現在在你的身體裏,擁有你的血脈,等它長成胎兒,降生之後,你們就是最親的家人,如果,你願意的話。”

“我,我可以嗎?”

“可以的,現在對Omega的生育政策很優厚,單身Omega也可以撫育孩子,只是,會比較辛苦。尤其是孕期信息素紊亂,特別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撫。你的alpha呢?”

房主太太最後一句話,問的小心翼翼,她怕傷害到淩寒。

“我沒有。”淩寒說的很輕,但是房主太太還是聽到了。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我自己可以的,一定可以的。”

淩寒語氣堅定,像是告訴房主太太,也是告訴自己。

他現在有能力照顧好自己,也有能力照顧好肚子裏的小生命,他知道這件事不容易,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後悔,但他不會,因為,從今以後,他要有家人了,最親的家人。

房主太太看著淩寒,欣慰的笑了,這是最好的結果,她也希望小天使降臨人間。

接下來的幾周裏,房主太太給了淩寒很多育兒類的書籍,以及Omega孕期指南,飲食起居也照顧的格外細致,淩寒簡直都不知該怎麽報答了。

也許是懷孕的原因,淩寒的情緒變得格外敏感,聽歌看書,和房主太太聊天,時不時就會落淚。

每天沈浸在自己將要有家人的心情裏,心裏也就格外想念親近的人,連續幾個晚上,他都夢到了吳笛。

在淩寒心裏,某種程度上,吳笛就像家人。

偶爾也會夢到秦烈,但是那個人,在淩寒心裏,他認為他們不會成為家人。

思念愈濃的時候,淩寒終於忍不住,撥打了那個記得滾瓜爛熟的電話號碼。

等待接通的時間裏,淩寒度秒如年,不知道他有沒有更換電話號碼,不知道他會不會拒接陌生來電。

可當熟悉的嗓音響起的時候,那一瞬間,就像心臟被擊中,隨後,喜悅從心底傳遍全身,每個細胞都在歡呼,是你!

“餵,你好!”

淩寒激動的說不出話了,吳笛在電話那頭只聽到急促的呼吸聲。

“餵?請問哪位?”

電話這頭的吳笛很疑惑,難道是打錯電話的?

正當他準備掛斷時,他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,是淩寒!

“吳笛,是我,淩寒。”

盡管淩寒已經竭力平覆自己的情緒了,可說出口的話還是不免帶著哭腔和顫抖。

時隔兩個月,再度聽到彼此的聲音,內心的激動一時難以平覆。

吳笛聽出淩寒在哽咽,自己也不由紅了眼眶,可他更擔心淩寒現在的處境。

因為這兩個月裏,他知道了淩寒從星雲離職的消息,知道淩寒不僅離開了星雲,他也離開了秦烈,他斷開一切聯系,走的徹徹底底,杳無音訊。

以至於前一個月裏,吳笛不止一次的接到秦烈的電話,對方開口就是詢問淩寒的下落。

盡管吳笛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自己不知道,但秦烈還是不信。

甚至有好幾次,秦烈語帶威脅,大有找不到人就不罷休、就不會放過吳笛的意思。

吳笛一開始接到電話只覺得憤怒,明明是秦烈傷害了淩寒,擾亂了他原本平靜的工作和生活,怎麽事到如今,他仍要糾纏著淩寒,不願意放過淩寒呢?

可後來,他再接到秦烈的電話,電話那頭的人嗓音喑啞,透著說不出的疲憊,甚至是可憐。

“吳笛,如果淩寒有聯系你,請你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,算我請求你。他跟你我不一樣,他是Omega,他年紀還小,剛過了21歲生日,他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。我求你,你定要告訴我。”

吳笛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,那麽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人,竟然會用那麽卑微的語氣請求他。

後來,他再也沒有接到秦烈的電話。

也許他終於放棄了,吳笛想。

可現在,他真的接到了淩寒的電話,激動的同時,更擔心淩寒現在的處境。

“淩寒,你在哪裏?你現在還好嗎?你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嗎?遇到什麽困難了嗎?如果是,請你一定,一定要告訴我。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知道,你放心,我一定會為你保密,你相信我。”

記憶中靦腆內向的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,字字句句都是對自己的關心牽掛,淩寒一時沒忍住,不由哭出了聲。

電話那頭的吳笛聽見淩寒哭了,瞬間慌了,以為淩寒是真的遇到了什麽麻煩事,自己也急得快哭了。

“淩寒你別哭,你告訴我,你在哪裏,我去找你好不好?淩寒,你別哭,真的,求你,你別哭,你告訴我,你到底在哪裏,好不好,淩寒……”

說到最後,吳笛也已泣不成聲。

曾經那麽親密,那麽彼此依賴的兩個人,隔著小半個地球,在電話裏哭了近半個鐘頭。

哭到最後,淩寒似是發洩夠了,終於一邊打著哭嗝,一邊說出了今晚這通電話的第二句話。

“吳笛,我可不可以,去找你。”

“當然可以!淩寒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,要不我去接你吧,我去接你好不好?”

聽到淩寒的哭聲,吳笛就猜測淩寒應該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了,他不放心,他要盡快去找到他,把他接到自己身邊。

以前都是淩寒照顧自己,絲毫不說辛苦,以至於他常常都忘了,淩寒是個需要人照顧的Omega。

“你要來接我?”淩寒很高興,但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。

“嗯,你告訴我你在哪裏,我去接你!我明早,不,我現在就訂機票!”

“吳笛你還記得嗎?我們之前錄音綜的時候,那個前輩曾經說過的那個南方臨海小鎮,我現在就在鎮上的民宿裏。”

“我記得!我當然記得,你等著,我現在就去訂機票,你就在那裏等我去接你好不好?”

“好,我等你來接我!”

這一刻的淩寒,就像是找到了家裏大人的孩子,懷著無比的喜悅和期待,等著吳笛來接他。

約定好之後,兩人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,吳笛立刻就去訂最早回國的機票了。

許是哭累了,這一晚,淩寒腫著眼睛,帶著期待和喜悅沈沈睡去。

第二天晨起,淩寒一掃昨日的消沈,見到房主太太的時候,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

“怎麽?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嗎?”房主太太笑著問淩寒。

“嗯,我朋友就快來這裏接我了,我要跟他一起回去了。”

“那就好,有人照顧你,我也就放心了,要是以後有機會,歡迎你再回來這裏。”

“嗯,如果有機會,我會回來看您的,這些日子,謝謝您照顧我。”

“不用謝,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,回去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,知道嗎?”

“嗯,我會的。”

跟房主太太說明情況之後,淩寒就迫不及待的回房間收拾行李了。

收拾好行李,淩寒就坐在窗邊看著臨窗的街道盡頭,盡管知道吳笛不會這麽快就來,但他仍舊等在窗邊。

就像小時候福利院開放領養日的時候,自己等在福利院門口一樣。

只是這一次淩寒知道,他的等待不會落空,會有人來接他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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